近日，无论是支付圈子还是餐饮领域，对 “哗啦啦提现难”事件都有关注和讨论。
从2022年12月初被商户曝光提现不到账，到12月底给出处理承诺，至2023年1月底再将原定最后期限推迟至2023年3月底，一纸公告，几乎瞬间击碎了哗啦啦在40万商户面前的所有信誉。
有商户称近百万资金未能提现，已经严重影响到店面运转；哗啦啦工作人员则称公司遇到财务问题，已在想办法融资解决；而业内人士则提出聚合服务商原则不应触碰商户资金，此次大规模无法提现，本质原因或为平台挪用商户资金；但也有专家提出，严格的备付金出入金管理下，挪用商户资金这类操作极度困难，那商户们的钱究竟去了哪？
两个多月商户提现悬而未决，这个自称中国头部餐饮SaaS系统服务商的哗啦啦，究竟出现了什么问题？与支付机构爱农驿站到底是何关系？部分商户12月营业额提现迟迟未果，症结究竟在哪？2月3日，北京商报记者结合现场探访、企业回复、知情人士及专家解读等，试图拨开其中迷雾。
现场：公司运转照常
但多员工反馈数月薪资未发
哗啦啦北京总部办公区人头攒动，目前已经专设相关人员接待安抚前来问询的商户。
多位商户告知北京商报记者，经营的店铺已使用哗啦啦平台服务多年，但自2022年12月起出现难提现问题，其中，一来自上海地区的商户讲述，“我们整个12月营业额都提不出来，之前说是系统问题，到后来才跟我们说资金出问题了，后来有的能提出来，但我们的一直没动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决”。
“从年前就开始了，几乎每天都有商户过来，昨天就陆续来了十多波共30多人，甚至还有人在办公区打起了地铺。”2月3日，北京商报记者以商户名义赶至哗啦啦公司总部，在填写公司名称、结算ID、店铺名称和提现总额等多项信息后，哗啦啦总部安保和接待人员同样告知了相应情况。
哗啦啦运营主体为北京多来点信息技术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多来点”），从北京商报记者现场探访的情况来看，该公司总部办公楼仍在有序上班，包括研发、业务、市场等多楼层部门均在正常运转，不过被问及是何原因导致商户资金提现困难时，相应接待人员未给出明确答案，仅称目前哗啦啦公司遇到了资金困难，商户主要是2022年12月营业额无法提现，不过今年1月已经恢复正常入账。
根据哗啦啦官网介绍，目前，哗啦啦已签约餐饮商户超40万，其中连锁客户占比82%。另从交易量来看，哗啦啦所服务客户年交易总额超7000亿元人民币，在2021年的行业大盘中占比接近15%。
目前，相应工作人员并未透露有多少商户出现提现难，仅称涉及的“商户很多、额度很大”，不过公司高层已经在想办法通过融资、贷款等渠道解决资金困难，主要是因为财务方面的问题，预计3月31日前后基本能解决。
另外，多位哗啦啦在职员工坦言，其自2022年11月起就已经停发工资，但对公司有信心所以仍在坚持，能看到大家都在想办法解决问题，目前有监管部门也已介入此事。另据哗啦啦一相关项目负责人透露，“1月仍有新的客户在流入，且1月进的账都能用，公司也在正常运转，难点主要在于融资问题，尤其是遭遇这一风波后公司要筹钱更加困难”。
回应：确实资金困难
但与商户提现延迟问题无关
北京商报记者了解到，哗啦啦延期提现问题主要源于2022年12月初，不少商户反馈出现提现困难，涉及金额数万元至上百万元不等。
针对此事，哗啦啦曾于2022年12月向商户承诺，从2023年1月1日开始，新的交易将在新系统上进行，提现可以实现正常到账，另外积压的提现订单，也在按时间顺序加紧处理，2023年1月底前解决全部问题。针对延迟提现的金额，提供每天万分之三的补偿。
不过，不少商户在原定的最后期限1月31日未能等到承诺的提现，与此同时，哗啦啦也公告将提现到账期限推迟至2023年3月31日，并将原因归咎于“技术故障及流程等原因还需进一步修复”。
一面是现场工作人员反馈的财务问题，一面是公告解释的“技术故障”，商户们悬而未决的12月营业额提现难，究竟是何原因所致？2月3日，北京商报记者就商户影响、权责追究、资金安全等多个问题向哗啦啦官方进行采访，后者进行了一一回应。
其中，哗啦啦官方回应称，提现延迟到账属实，主要受影响的是与哗啦啦签订支付服务合作的商户，2022年11月，为满足公司业务快速增长的需求，哗啦啦按计划进行机房迁移和系统升级，相关服务迁移和升级到新机房和阿里云。
由于负责基础运维的部分员工突然被确诊为新冠阳性，技术团队其他成员皆被判为密接，机房所在物业方根据防疫政策要求，无法允许我司员工进入。同时，系统升级过程中出现技术故障，造成数据紊乱，结算和交易数据存在差异，需要人工逐条对数据进行梳理、核对，确保数据链还原。公司预计，可在1月31日前解决全部提现问题。
“但在1月持续推进过程中，我们发现部分原始数据存在错乱情况，因此需要更多数据源去稽核、验证，这导致工作量剧增。由此导致所涉及的部分商户目前无法按照原定计划的解决方案如期完成。”哗啦啦官方透露，针对接下来的工作，主要有以下两步：
第一步，哗啦啦会和此前一样，通过技术方案，用广泛的数据源交叉验证，解决账务紊乱问题，处理商户提现；第二步，针对部分技术方案无法解决的数据，即错乱的原始数据，哗啦啦会线下与受影响的客户沟通、验证，逐个交流，从而解决这部分商户的提现问题。
哗啦啦称，按目前的计划和预期，3月底前可解决全部问题。另外，自1月1日起，新系统的新交易提现完全正常。
另对前述多位工作人员提出的财务问题和资金困难等问题，哗啦啦也坦言：“确实存在资金困难，但与商户提现延迟问题无关，是两回事。”
哗啦啦称，“2022年9、10月以来，疫情愈演愈烈，各地管控严格，哗啦啦作为餐饮行业服务商，收入严重依赖于餐饮企业的发展状况，这也使得哗啦啦的资金链存在一定困难。目前，餐饮行业逐步复苏，哗啦啦资金问题也逐步缓解，此前延发的员工薪资也陆续发放”。
但哗啦啦也强调，其自有资金与商户资金并不存在关系，只是哗啦啦资金困难与系统升级导致的提现延迟到账问题叠加到一起，致使部分媒体和商户产生了哗啦啦挪用资金的误解。简单来说，“哗啦啦的资金是指哗啦啦自有资金，用于自身的经营管理，这与商户经营的收单资金没有任何关联，商户资金在第三方支付公司有独立账户，备付金接受央行监管”。
关系：与支付公司为“夫妻店”
是否存在内控问题引发猜测
哗啦啦的“3月底” 承诺仍需时间验证，但其与支付机构北京爱农驿站科技服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爱农驿站”）的“暧昧”关系，也引发业内关注。
综合哗啦啦工作人员、知情人士和相关物业等多人所述，哗啦啦与爱农驿站二者都在一个集团，哗啦啦实控人与爱农驿站实控人为夫妻关系；根据天眼查，哗啦啦公司创始人为万颖彦，其同时也是爱农驿站的法定代表人；另据北京商报记者实际探访，哗啦啦与爱农驿站办公区仅隔百米之遥。
此外，北京商报记者探访过程中，有哗啦啦工作人员告知北京商报记者，“哗啦啦是一个大主体，爱农驿站仅是支付通道，与此事没有任何关联。此次提现难责任主要在于哗啦啦，商户12月的营业资金在哗啦啦上，只要有钱就会通过爱农驿站的通道给到商户，另外商户后续也可选择改切直连（直连微信或支付宝，交易或资金流都由微信或者支付宝处理）。
对于二者实控人的夫妻关系以及此次提现难责任主要在于哗啦啦等表述，哗啦啦官方回应均为属实，不过该公司否认，商户资金并不在哗啦啦的账户上，哗啦啦无权处置商户资金，但是交易数据和结算数据不匹配，分账规则也紊乱，仍需时间梳理。
针对相关问题，北京商报记者同样向爱农驿站进行了采访，但截至发稿未收到回应。
值得一提的是，从商户反馈和业内讨论来看，不少人士对其所述的“技术故障”问题导致提现难说辞，均表示“理由牵强”。
“平台公司与用户之间存在平台服务合同关系，用户提现困难平台公司应该承担民事违约责任。”2月3日，北京市中闻律师事务所律师李亚在接受北京商报记者采访时指出，“当前的网联、银联的批量结算都是秒结上万笔交易，所谓系统升级导致不能提现很有可能只是挡箭牌。无法提现的本质原因或是平台挪用了商户的资金，正常来说，平台公司的自有资金是与商户资金隔离开的，否则平台公司出现资金困难不会导致商户资金提现问题。”
易观分析金融行业高级咨询顾问苏筱芮同样认为，此次哗啦啦提现难的问题，归根结底还是资金的问题，从过往情况来看，一些所谓的技术原因、人手不够等往往是托辞，在资金紧缺的状况下，此类服务商的质量会进入不稳定状态，商户所能获取的服务也难以保障。
平台自身并不持有《支付业务许可证》，其金融服务能力主要依靠背后的爱农驿站。在李亚看来，二者合作收单存在挪用资金的风险、交易信息风险、资金监管风险。对于用户资金安全，平台要从系统安全和交易安全两方面入手以确保资金安全。另外苏筱芮也认为，“关联公司合作收单确有可能存在利益输送问题，需要从合作机制、合作人员等角度来保持合作模式的独立性，确保各方分工明确，各司其职。”
不过，博通咨询首席分析师王蓬博也告诉北京商报记者，“此次提现难事件，主要有两种可能性，第一是像哗啦啦对外界所讲，机房数据紊乱甚至丢失，数据无法及时恢复，导致商户提现困难；第二就是像很多人担心的，哗啦啦因为自身资金的问题可能出现挪用商户资金的行为”。
在王蓬博看来，以第一种情况可能性更高。因为一方面哗啦啦作为一家主营SaaS服务，兼营聚合支付的机构，面对的客户以大中型连锁餐饮机构为主，这类机构都应该有严格的财务制度，其中对账户的把控也应该都很严格，账户不太可能长期被哗啦啦掌控；另外，央行为了防止备付金被挪用，多年出台了多项政策，比如备付金集中存管和支付机构与银行断直连，其中2021年出台的《非银行支付机构客户备付金存管办法》中也详细规定了备付金出入金以及自有资金划转的范围和方式，明确了支付机构间开展合规合作产生的备付金划转应当通过符合规定的清算机构办理，因此挪用商户资金这种情况执行起来会非常困难。
另外，对于是否可能出现爱农驿站和哗啦啦可能存在共同利益输送的问题，王蓬博表示，现行行业法规并未规定支付机构与合作的聚合支付服务商应该进行绝对隔离，支付机构旗下存在聚合支付服务商的机构有很多家，这类支付机构只要严格遵循央行相关管理规定就可以最大限度保证商户资金安全。
“目前监管非常严格，要挪用商户资金确实困难，但凡哗啦啦和其他支付公司合作，都不会被允许，毕竟这涉及到违规和一系列处罚，但是不是因为都属一个集团？是否存在内控失调？我们都不得而知。”一资深从业人士也提出了他的猜测。
此前，爱农驿站曾因存在“违规进行非同名资金划转、未按照规定履行客户身份识别义务”等多项违法行为，被央行营业管理部警告，被没收违法所得近156.14万元，并处罚款约560.14万元，罚没合计约716.28万元。
进展：待提现商户数已处理83%
仍有新老用户签约、续费
针对下一步工作重点，哗啦啦官方回应北京商报记者，“目前唯一的重点就是尽快解决商户提现延时到账问题，目前待提现商户数已处理83%。问题发生以来，我们的业务也仍在正常推进，有许多新客户和老客户与我们签约、续费。接下来，我们对机房、服务器、带宽及系统研发上的投入将迈向一个新的台阶，坚决杜绝此类问题再次发生”。
另据官网，哗啦啦核心团队长期专注于餐饮信息化与餐饮工业化领域，目前公司团队超2600人。其中研发人员超过1000人，技术支持人员超过600人。
前述资深从业人士指出，“餐饮行业服务确实不容易，包括人员成本、技术成本、推广成本等大量开支，企业在这块极为花钱，且要靠一定规模才能支撑盈利。钱‘哗啦啦’出去，仅仅依靠手续费、金融服务费，根本不够烧，因此不少餐饮行业聚合服务商一直也在寻求融资”。
不过，前述资深从业人士也指出，近年来融资环境极差，因此后续哗啦啦是否能成功融资、解决资金难题，后续发展是否能顺利进行，仍待观察。
北京商报记者 刘四红